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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郊结合夫妻
跟阿拉上海不同,松江人自称起来,乃是吾泥松刚。我现在不大说松江话,偶尔说起,满嘴土腥气,很像吃菠菜吃到一嘴没洗干净的泥。高中时班里有三个市区同学,其中一女听惯松江话后说:你们松江人说话真像鸭子,什么都要带个嘎,做啥嘎,吃啥嘎……
她说得一点没错,这地方从前是水乡,多的是嘎嘎乱叫的鸭子,后来河全填了鸭子飞了,只剩全城人一阵嘎嘎乱叫余忆鱼米之乡。乡下人粗手粗脚,自然说话豪气,走路奔放,但一到上海(我们管市区叫上海,的确那里才是真正的上海),神情马上拘谨起来,眼色精刮的柜台老阿姨一望便知:乡下来的朋友,可以当冲头多关照关照。那时候的上海,令人高山仰止,倾羡不已,站在南京路街头,我内心居然激荡着这样一种感受:人生果然有如花瓣,有的飘到院子里,有的飘到粪坑上。
不过即便如此,我母亲常在饭桌上摇头:上海人,切,小气死了,吃酒(参加婚礼)最多送个两百块。在她看来,两百怎么好意思拿出手,就算自己吃咸菜就冷饭,都要包个四位数的红包一脸谄笑说:意思意思,一点点,真的只有一点点。
隔了十年再回故土,跟个女同学见面,她尚未婚配,在餐桌上一条条说男方条件,居然跟我母亲一模一样说:不要跟上海人结婚。其余众人皆点头:不要结,不然亏死啦。
这同学有一位表姐,不听众人劝,从了一位正宗上海弄堂出来的白面小青年。小青年家境优越,除跟父母同住的一套房产,尚有出租房两套。正当表姐还在犹豫到底是选静安区的A房还是普陀区的B房时,传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,婆婆曰:现在不太方便把房子收回来,签了两年约,你们先在我这里住吧。
我同学一停顿,提高一个声调说:想得出伐,居然给他们一间朝北的小房间做婚房,作孽伐嘎?
一桌松江人都点头如捣蒜:吾尼松刚绝做不出这种事情的,哪能坍这种台噶(坍台:丢脸的意思)?
于老板曾说,上海的静安区是全中国最接近文明的地方。这么看来,松江的确没有静安文明,松江的青年,没有人想得通,居然有父母会不为自己小孩考虑,居然为了自己方便要牺牲子女的幸福,在我们看来,大概父母天生就是为了自己才存在于天地间,无法想象两个老家伙能好意思呆在南边的大房间,不肯挪出来行新婚夫妻一个方便,简直天理难容!
我妈妈作为地道的松江人,常常掏出一颗红心说:卖了房也要给你攒嫁妆呀!好像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露宿街头送我出嫁。
可惜我已经变成一个接近文明的人了,实在不好意思拿他们的血汗钱去讨丈夫欢心。于是在一桌松江人中,我默默地操起了国语:噢,这个事情,哈哈哈,真是的,哈哈哈……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