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祭文、某学生写的

RayChan

是夜如常，习于室内。忽闻一掷，类一声闷雷传诸内，室中人置外。过乎甚久，窗外语稍稍往往重重。一人外走，室内不安，人心竟动。待人回，乍听乎：“信然响也，响哉落也，落哉人也，人哉，血肉模糊，不能辨也；疾兮，胡为乎僵坐而不寻救也？”
是时当中人色变，不知所措。
随即再传：“医且来，毋忧甚。”
室中人，或起或立，或悲或叹：小大之愚而不分重，死生之郁而不达悟，青春犹长，何故以至此？皆步窗手帘，夺目而寻；依栏并肩，交头左右：黑光乍眼，怖惧由生；白延花几，血色次座，团然无力，伏惟摆布。凌然而观，颜冷膺塞；诧异之至，掩面疾回，不堪再睹。
车响鸣而来，未几，车去。
举校哗然，信其去矣。
夜月渐明，室中人咸归诸舍。面面相对，谈识前后，屡屡愤膺，痛责此人。久久而平，渐然若素。然是夜早寝，叹息不已。空目灰墙，月光斜影。寒气袭人，不解年少之忐忑；汗流浃背，全然弱冠之起伏。舍中不敢语，唯听屏息长嗟以无奈；屋外有人哭，尽闻放声痛哭以欲绝。始感凄凉，反侧数然；终不能寐，抬头见日。
日大，学者夙兴而之于室，授者后至而立于堂。室中人碎言，多以慰语相乐。咸齐，立堂者含泪而呼：“起，默哀。”椅案轰响，倏忽肃然；一人泪面，十人垂首，百人哽咽，千人悲恸。同一屋檐下，谁人无友亲；纵只一面之缘，亦有怜悯之悲。一孤扁舟之倾覆，几里江海之波荡。
哀毕下坐，先生语：“众已知事，无需繁谓。死者长已，生人犹行……”至此，意半而声绝，言断言续，伴泪再语：“死者，向四单一之班长戴超群也，室内人有同窗者务克之，切勿以悲而颓蹶不振。”方谓名姓，故低言。听者有意，惊愕万分；当时是，四单旧者及其平素近友轰然僵直，一时有千钧崩塌之茫然。修发者大哭而伏案，泪溢四座，呜声沉然；促须者瞠目而咬齿，忍泪捶胸，不堪以是。
余久坐而不动，私念此人：
犹记得，初见此人，立觉异然于人。英发俊颜，笑唇脉脉，膺气浑然，举止文质，颇有掌事之风。余欣然许之，谓：“他日必有不凡。”
平日，其待人亲恳，谈笑有度，是以众人乐与友之。时人每当有所郁结而不能解，偶而遇之，见其乐然，心竟释然，两言三语，忘乎何为。其学识不可斗量，独占班之鳌头；虽气盛而不凌人，拥八斗而常相授。师长皆以此赞，称其少成。忖度之间，所谓经纶才俊皆甘败下风，五车儿郎尽折腰仰叹。
余之难忘，其行然负包携具行于道中。足力行，步履廓然，后包中露一球杆，仿若擎天之支柱，远而观之，俨然得道之行者。况其技艺出众，多为周人所从许。余尝挥拍于球场次地，粗技不齿，心生羞鄙。然却得其欣然手授，躬身立范。后余长技。
余与居，其请问于言，余具言以应。余平素行举不修边幅，其尝数诤劝改，余时诺。虽交尚浅，亦敬然于心，谨记教诲。
念及此，余潸然泪下，浑生悲恸之感；余将其强忍于心，不敢发。转而想及昨夜舍中责难之言，不禁加悲，所之强忍倾泻于内，五脏六腑通已成灾，身心俱动，不能平复。手握拳而不知其所向；嘴尽裂，纵有千般言语而无以诉。
日趋中天，校长及一干众人为台于楼间地，手覆青花，躬身之为。两楼间或行廊之人步止而观，时久而簇，簇而成林，林出而满，满而无所喘嘘。人皆举目而待，不敢稍动，以弥肃正。去者生友仃伶而聚，傀儡爬前，双目类漆，骷面魉颜。为列而上，择艾以献，过者摇曳，泪如瀑湍。生不知死，微知洪荒之化灭？死何餍生，尽达天地之方始。其果明乎！
余以所观之痛绝，而泣以歌之：

君不见长空悲号声凝噎，
一何叹息风影切。
残光锁道空人巷，
默语送君走云斜。
君不见漫地尘埃溅如血，
泪干涕尽江河裂。
良师相饯此独行，
三千同窗消如铁。
胡乎戴君，去兮疾哉。
风流正长，芳华新烨；
本携长风，万浪纵灭。
君何一轻，屈于楼阶；
呜呼举身，魂归清野。
其运胜哉，其生美也；
去生就异，君不明也。
何事塞之，何事堵也？
若为君子，旷达行也！
史公之言，语夫语嗟。
人有一辞，重于山邪？
君之今死，何乎草芥？
所遗后事，罄竹难谢。
发日母及此，舍生将哭且。
逆风一何疾，痛泣一何烈。
泪溅毁黄颜，声乍间喉咽。
愿以老薄命，仰求续命借。
苍穹不解意，昏暗天地接。
父立在一旁，空目欲带血。
凋容落稀沙，白发断丰叶。
众戚相与劝，语重长喋喋。
为子何不孝，有负其娘爹。
发肤从何受，十七徒劳也。
此乃君之恶，君可获知邪？
痛也，
胡为乎君竟至此也。
父母丧子，师长丧徒，同窗丧友……
悲也。

笔罢而泪，不能自已。
及日中，生皆家去，不允留。
日落，余沐于舍。浮影明灭于心，流水通渠，夹以余泪，续续不能止也。久坐浴中，不能平息。而后呆坐于厅，久不知夜深矣。但闻夜间雷，未雨。开户以就寝，向户而眠。
明旦方起，始觉不得其至。
日偏，步外。初日醒神，晓风通意，生犹然自得，万物还行。忽念及“修短随化”，虽悲而明心也。是时，心亦有所静也。余加步于前，临至市也。人影嘈杂，声乐无序，凡见之人皆面目饱满，笑怒有致；两小儿对骂于道中；乞人初醒，振臂而起……余久立而不知何往。仰观，赤天也；俯地，黑土也；扪心而长舒，笑曰：“鄙人之通达也。”乃悟生之道矣。
回舍，作此文。为意三，一而怀以故友；再而诫以后人；三而慰以悲者。望览者以而明达，绝有类此，损害而增益也。
过三日，中秋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