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转眼十年过去了。十年前的12月31日晚正是世纪之交,接近子夜12点的时候总觉得应该在那个时候对某个人说些什么,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该说啥,只记得自己很慌张。世纪之交啊,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个重要时刻,该说什么呢。后来我的确打通了这个电话,只是,打给了谁,现在已经不记得了。 还记得那天晚上,电视台搞了一个追逐新世纪阳光的直播,从太平洋上的某个岛国开始,播放他们如何迎来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,接着按照时区的顺序一直向西,每个时区选个代表性的国家,每个人都在镜头前绽放笑颜,诉说对新世纪的理想和对未来的祝福。 就在那一年AURORA推出了自己的建厂80周年限量笔,限量数量为建厂年份,1919只。纯银笔身配以精致的火焰纽索纹,活塞上墨,天冠(笔帽顶部)和笔握为深红色树脂,笔帽上下端饰以莨苕纹,笔身带有观墨窗。这笔很早就在朋友那里见过了,却没有动心收它,因为我觉得它实在太过平淡。开玩笑,80周年耶,还不搞得隆重一点喜庆一点吗,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来个纯银加扭索纹加莨苕纹就行了?此笔的作为常规量产笔倒是没所谓,可是作为限量好歹得花点心思整得花哨点吧? 我一直认为AURORA实在是个意大利笔厂里面的另类,质朴得不像是亚平宁半岛的产品。我曾经和笔友开玩笑说AURORA颇有乡土气息,虽然它是意大利笔厂里面的顶梁柱之一,但是和其他D牌、V牌、大M、小M牌相比,实在算是很有操守了。意大利笔的花哨是出了名的,AURORA却不。也许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AURORA也有满身镶满钻石、价格吓死人的钢笔,但是那种限量一只的产品就不要提了,为了体现品牌身份那种天价珠宝笔几乎是每家都做过的。 我后来买了只AURORA在2000年出的限量笔,禧乐。这款笔转眼也是十年了,我喜欢它高贵的象牙嵌金漆,笔夹上镌刻的圣彼得大教堂也是我心目中的艺术圣殿,那里有文艺复兴大师米开朗基罗和教皇尤利乌斯二世的传奇故事。天冠部分则镌刻的是梵蒂冈的符号,有艺术有宗教有人文,我喜欢这样的主题。 1999年到现在十年间,我跳槽了,恋爱了,失恋了,又恋爱了,买房了,结婚了。平凡得不能再平凡。参加了几场婚礼,参加了一次葬礼。这个世界呢?9.11了,战争了,SARS了,张国荣梅艳芳迈克尔杰克逊走了,股票涨了,股票跌了,股票又涨了,股票又跌了... 有网络了,有google了,有人肉搜索了;某某品牌易主了,某某品牌又重出江湖了。世界纷繁无序杂乱无章的前进着,一如子曰: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回顾这十年,就这样走过来了。 我再次见到AURORA80周年的时候,已经是很多年之后。我突然觉得这样朴实平淡的笔未尝不是很好的设计。扭索火焰纹是很平常的纹理,在古董笔的时代就是常见的银笔花纹,那又如何?经典隽永的设计就不能用在限量上么?麦穗纹、波浪纹、格子纹、直条纹都是经典的银笔纹路,它们以后还会重复在不同的厂牌和主题上。米饭我们不是天天在重复吃么?我们不是在重复多少古人都做过的事情么?吃吃喝喝玩玩乐乐,过过自己的小日子,大多数人每天都如此。还有笔帽上的莨苕纹,这种在古希腊、罗马时代常见的装饰纹路,在泛地中海文化中代表的是重生。重生不是死而复生,不是简单重复,而是一个新的开始。我们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,在每日的重复中重新再出发,重新感受每一天的鲜活。就像《春光乍泄》里面何宝荣说的:黎耀辉,不如我们重新来过? 80周年和禧乐是AURORA前后脚出的产品,我却是相隔了很多年才收入囊中。华丽的禧乐我一见就怦然心动,80周年却是我在经过了一些事情、改变了一些审美之后方明白原来人生还是需要简单和返璞归真。 十年之后的我买下了曾经认为平淡的AURORA的80周年。再过十年,AURORA出100周年纪念的时候,我一定再买一只,纪念我这平凡人的又一个平凡十年。 -------此文去年发表于《时间.艺术》,有删节改动。 |